百花之友 百花赞歌——艾中信

花卉艺术以其绰约多姿,超乎自然之美,感化情操,激励人生,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精神营养。

萧淑芳的花卉艺术,其匠心所运,或绚丽烂漫,或质朴淡素,或卓然挺秀,无不仪态端庄,欣欣向荣,呈现着绽葩欲放,吐蕊沁芳的勃勃生机。

萧淑芳是当代著名的画家,但她并不只是专攻花卉,举凡风景、静物、肖像等等,无不喜爱,无所不能。她的花卉艺术能达到如此高超的境地,是与她在艺术上广博的爱好和修养分不开的。还在青年时代,当绘事学步之初,她就注意到对绘画各门类和多种题材的广泛研习。一方面从汪慎生、汤定之、陈少鹿学花鸟山水,到齐白石家中请教笔墨之道;另一方面又及时投奔徐悲鸿之门,研习造型基本功,同时练习油画。30年代旅居英国时,又进斯莱德美术学校学习雕塑,同时还涉猎色粉笔和木刻等多种绘画样式,表现出她对美术的多方面的旨趣和学养的宽广。人们都知道,她把水彩技巧有机地融入了中国画的水墨丹青,这一点可以从她的彩墨《丁香》和水彩《丁香》这两幅作品上最明显地看出脉络。她的许多油画静物,如芍药、月季、绣球等,与后来创作的许多彩墨花卉,也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。

她的花卉艺术继承了民族传统,但创作源泉却来自生活。从《人民之香》这幅工笔画上,尤其可看到她的传统绘画工力,线描的挺拔,勾勒的柔韧,设色的博雅。而运笔的轻重缓疾,勾描出兰花及花叶的向背、虚实,构成画面的空灵韵致,这是得力于西画写生的。对生活中的实物进行深入的体察,必然导致笔墨技巧的生动,富于活力。而其观察的入微,感情的细腻,充分表现出一个女性所特有的气质。她曾说:“凡是有成就的画家,没有不尊重生活的,但是在生活中也要有选择,要通过自己的感受去描绘,才能有现实感。”古人画兰花,多写孤高出世之意,所谓花中君子,特别是大写意的文人画为然。萧淑芳画兰花,独画其真切的亲近感,所以郭沫若题辞称它是“与苔藓为邻”的“人民之香”。

萧淑芳自从在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花鸟科教授水彩画课程开始,在花卉写生上又下了不少功夫。水彩画的材料、工具和水墨画不相同,为了使水彩花卉写生和水墨花卉创作紧密结合起来,她作了种种探索。在不断地实践中,终于找到这两个不同画种之间能相契合的表现特性,把水彩技巧有效地融入水墨丹青之中,丰富了传统笔墨,独创自家风采。从深背景衬出的水彩画《丁香花》,和白纸上衬托出来的中国画《丁香花》,堪称异曲同工。她画的扶桑、郁金香、君子兰,既有传统的兼工带写的画法,又在造型和设色上体现出水彩写生的真实生动性。萧淑芳认为,中国画系的水彩写生不是一门孤立的课程,必须成为花鸟科的一门切实的专业基础课。她对教学工作非常勤恳,教学方法也富有创造精神。由于她的努力,不但改进了水彩教学,同时造就自己成为具有个人风格的富有新意的花卉画家。

萧淑芳的艺术,笔简神赅,境显意深,平不类弱,结构自然,富于色彩,却融融素雅,意境和形式无不体现真善美的合一。达到如此境地,关键在于画家要有朴素淳真的感情。最可贵的是恬适天真的心境,这是排斥任何粉饰、做作、取宠的艺术家的透明的心境。萧淑芳说:“作画要带着感情激发出的兴趣,对生活中的所见,首先要又选择,画前要仔细观察,了解它的生长规律。我觉得复瓣的花朵不如平瓣(即单瓣)的更有表现力。”“对客观对象应该是忠实的,但又要有所取舍。在勾稿时就要考虑如何调配色彩来表现它独具的质感、动人的色泽等等。”如何使绚丽的色彩融于素雅?她认为必须有意打破传统的用色成规,使之更丰富多彩。她说:“如画粉红,不是仅用红与白调出,那样是不理想的,有时需要加些黄,某些情况要加蓝。”“色调是用色彩调出来的,就像音调是不同的音符组成旋律一样。”画家首先选择了她所属意的花卉,又在它身上寄托着鲜明的意象。我们从《岭南二月花》(扶桑)看到欣欣向荣,从《山花》看到玲珑剔透,从《高山杜鹃》看到怒放正浓,从《报春》(柱顶红)看到花团锦簇。在具体描绘上,画家赋予它们独自的性格,如扶桑的红,有别于柱顶红,而同一画稿上的扶桑,又有红色的微妙变化。平瓣扶桑的舒卷转折,阴阳向背,以及穗状粉蕊和蕊顶的红缨等细节描写,又是何等精微尽致,体现出扶桑所独有的形质之美。

有一种俗称蝴蝶花的“紫鸢”,是萧淑芳喜欢画的。蝴蝶花也是美丽的,但是它的本来面目实在不如萧淑芳画的那样优雅。它的花瓣上长着一些深色的点子,瞧着有点令人发麻,它的色调也不是那么有神采,而且一见太阳,花瓣就耷拉下来,有点不符合“紫鸢”这个美名。萧淑芳创作的紫鸢,如《迎风》、《青云》、《舞翩翩》等,就大不相同了。她把紫鸢往蓝色里偏,而且用水彩颜料的蓝色调进花青,加强了色彩的感染力。她这样大胆广泛地采用水彩颜料,其实是大大地开拓了中国画的色彩领域。她不画花瓣上的那些点子,却用挺拔的粉线淡淡地勾勒,描绘出花朵的弹性,茸茸幽雅,清新明丽,显示出奕奕生气。本来是深绿色的长叶,她用加重墨色的办法来使它产生厚实感;为了突出凌空欲舞的紫鸢,又把叶子缩短,使花朵呈现俊俏而端庄的形象,有时,她还用工笔手法添上一两只翩翩起舞的黄色粉蝶,就更加使人感到画面活跃而有节奏感。她对蝴蝶花的改造都是精心设计的,这就是她所说的“作画要带着感情激发出的兴趣”,“要有选择”,“要仔细观察”,“使它更有表现力”的具体体现。这是萧淑芳在花卉艺术上不苟且于前人画法,不满足于临摹画本,刻意着眼生活,坚持写生所获得的可贵成果。

大凡艺术有所感才有所发,归根结底是感情的宠儿。若论技艺,决不能一蹴而就,必期之于不知疲倦的磨炼。而艺术上的成就,则非作深入钻研和开拓性的求索不可得。萧淑芳种花,护花,关怀无微不至,是百花之良友;她热爱艺术,尤喜花卉,挚着追求,不懈地探索,其花卉艺术是百花的赞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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